我給不少媒體寫過書評,而我評論過的書,大部分我都沒有看過,有時只是看看內容提要,或者看看前言后語,或者看看網上評論,然后打開電腦,便敲鍵千言了。反正那本書怎么寫,與我怎么評論,扯不上半毛錢關系,它不會因我的評論而多賣一本,也不會因我的評論而滯銷下架。我與那本書的作者,無非是各說各話。他拿他的稿費,我拿我的稿費。
若干年前,我也曾經很認真的,別人讓我評論一本書,我非把這本書讀個兩三遍,認真揣摸,做好筆記,自以為頗有心得了,才敢開口評論。但后來我發(fā)現這完全是多余的,媒體并不需要你這么認真,讀者也不需要,你以為要評論一本書,就非得把它從頭到尾讀個兩三遍,反復琢磨,深刻領會,才能開口,那完全是你自作多情。只要你臉皮夠厚,也有足夠的定力,就完全可以端著一個大學者的架勢,向讀者推薦你根本沒讀過的書,也可以天馬行空地評論一番。這絕對是沒有任何問題的,也不會有人認真去質疑你。
為什么這樣呢?當然不是因為我水平夠高,也不是我的意見夠權威,而是因為沒有人把我的意見當一回事。聽眾都知道我說的是廢話,他們也就當廢話來聽。有一回我和幾個朋友討論文學,他們都在說法國作家杜拉斯,她的作品中譯本我也看過不少,但腦筋一時黏線,把她與英國作家伍爾夫搞混了,當我娓娓地評論起杜拉斯《抵擋太平洋的堤壩》時,我所說的內容,其實都是針對伍爾夫的《到燈塔去》的,朋友們竟沒有聽出來,還紛紛點頭附和。
后來是我自己發(fā)覺了,趕緊剎車。好在朋友們都沒發(fā)現,所以我也沒出冷汗。事后琢磨,為什么我會犯這樣的錯誤呢?她們一個是法國作家,一個是英國作家,差別應該很大嘛。想了半天,終于悟出一個道理:法文與英文雖然不同,但我看的都是中譯本,杜拉斯寫的是漢字,伍爾夫寫的也是漢字,這問題就來了,你讓我怎么分呢?搞混了情有可原嘛。
一本正經的書評,直讓你看得云里霧里
這事讓我明白了一個更大的道理,就是向別人推薦好書,或者寫書評,其實真的不用看過原著。沒有會在意你的。老一輩的人也許都很認真,李鴻章推薦別人看曾國藩的書,他自己一定先看過;曾國藩推薦別人看陳獻章的書,他自己一定先看過;左宗棠推薦別人看程顥的書,他自己一定先看過;王船山推薦別人看朱熹的書,他自己一定先看過——當然,這些人有沒有向別人推薦過這些書,我并不知道,也都是我隨口胡謅的,誰叫我活在當下呢?現在潮流很興說“活在當下”。
活在當下就應該灑脫一點。依我的理解,“灑脫”的定義,就是能夠很淡定地高談一些自己不懂的東西,比如最近一群科盲大談“引力波”之類。和我差不多,沒讀過的書,或沒讀完的書,或沒讀懂的書,都可以隨口向人推薦,還一本正經,鄭重其事。
其實,何止是書評?股評也一樣啊,什么K線圖,什么指數分時走勢圖,什么市盈率,看那些股評家們,個個口水花噴噴,好像諸葛孔明一樣,其實就是玩術語而已,有幾個股評家自己在股市發(fā)了達的?
還有那些在公園榕樹下圍成一圈,整天高談世界大勢,預測世界大戰(zhàn),對各種新式武器了如指掌的阿伯們,有幾個真正摸過真槍實彈的?
不過也沒關系,當它也是一種生活消遣就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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