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”、“乸”就一定表示性別?
通常情況下,廣州話用“公”、“乸”分別表示雄性、雌性。對于人,“太公”、“老公”、“胡須公”、“衰公”當然是男性;而“婆乸”、“老乸”(坊間口語常以此稱母親,如問“你母親在家嗎”,因“你老母”是個罵人的“半粗口”,而往往改說“你老乸響唔響屋企”。)當然是女性,“兩仔乸”當然是指母子倆。對于動物,雞公、鴨公、豬公指雄性的雞、鴨、豬,雞乸、鴨乸、豬乸指雌性的雞、鴨、豬。對于有“雌雄異株”的植物,也分別稱“白果公”、“白果乸”,“木瓜公”、“木瓜乸”,“芒果公”、“芒果乸”以區(qū)別它們的雄株和雌株。
但廣州話的“公”、“乸”就一定表示雄雌?不盡然。有首傳統(tǒng)民謠唱道:“蝦冇乸,蛤冇公,塘鲺唔會出河涌?!本腕w現(xiàn)了這一點。
廣府人將蝦不分“男女”一律叫“蝦公”,而沒有“蝦乸”的說法;將一堆綠豆中少數(shù)個頭小、很硬且煮不爛的豆粒叫“綠豆公”,而絕沒有“綠豆乸”;將個頭比較大的螞蟻不管雌雄一概叫“大蟻公”,絕無“大蟻乸”;至于“手指公”、“腳趾公”(手腳的拇指),哪管它們長在男人或者女人身上?
“乸”也有這樣的情況。
蛤乸,就是青蛙,無論雌雄一概這樣稱之,絕無“蛤公”;蜞乸,螞蟥,同樣是不分雌雄,絕無“蜞公”;虱乸,即虱子,也是如此,絕無“虱公”。廣府人將個頭特別大的芋頭稱“芋乸”,將特別大粒的花生稱“花生乸”,都與性別無關(guān);至于“豬乸菜”(莙達菜)、“牛乸稔”(野牡丹,一種中草藥)更是與性別八竿子打不著。
由此看來,廣州話的“公”、“乸”在修飾事物時,如“豬公”、“豬乸”般有對應(yīng)雌雄的,是表性別的形容詞;如有“蛤乸”無“蛤公”般沒有對應(yīng)雌雄的,就是一種習慣說法,是不表性別的名詞后綴。
同理,別以為“哥”都是表男性,表對男性的尊稱,諸如大哥、兵哥、張哥、阿炳哥之類;那么,鼻哥、膝頭哥、鷯哥有何性別和尊稱?
“雞鴨配”與“雞狗配”
我們知道,“雞文化”是廣州話包含的廣府文化元素之一,許多廣州話的流行語匯都有“雞”字,這點已列舉過很多。如果一個語詞中,需要出現(xiàn)一種動物與“雞”對舉一起說,那么就是“鴨”,而極少別的動物。比如:
劏雞殺鴨。形容人們?yōu)閼c賀節(jié)日或祭祀慶典等籌措一頓酒席。不會說成“劏雞殺鵝”,更不會說成“劏雞殺豬”。
雞手鴨腳。形容人做事干活毛手毛腳,笨手笨腳;也形容遇事手忙腳亂,不知所措。不會說成“雞手鵝腳”。
雞毛鴨血。比喻場面亂七八糟一塌糊涂(如“車禍現(xiàn)場幾架車撞到雞毛鴨血?!保换蛘弑扔骼仟N不堪、不得安寧,(如“樓下嗰啲大媽跳廣場舞,嘈到我屋企雞毛鴨血?!保?;或者比喻敗得很慘(如“8:1!柏太陽神隊畀恒大隊砌到雞毛鴨血。”)。不會說“雞毛鵝血”。
雞同鴨講。比喻與外國人言語不通,無法交流溝通;或者比喻對話雙方分歧很大,沒有共同語言,無法達成共識。不會說成“雞同牛講”。
雞腸鴨肺。比喻一個人心胸狹隘,氣量很小,小肚雞腸。不會說成“雞腸狗肺”的。
氣象諺語“雞鴨早入籠,明朝日頭紅?!币嚯u鴨并舉,也不會說成“雞鵝早入籠”的。
此外,廣府人將妓女叫做“雞”,相對男妓就叫做“鴨”,不會叫“豬”、“狗”之類的。香港有出喜劇電影《雞鴨戀》,講的就是當紅“舞男”與大陸赴港“失足女”相愛的故事?!半u”不與“鴨”對舉的廣州話熟語大概只有這一個:雞仔唔管管麻鷹,比喻不管教好自己的孩子,孩子之間發(fā)生矛盾沖突卻只去責怪別人的孩子甚至家長。
然而,普通話中與“雞”對舉的熟語,一般不與“鴨”配搭,而是與“狗”配搭,請看:
雞鳴狗盜,雞犬不寧,雞飛狗走,雞犬相聞,雞零狗碎,雞犬升天,雞犬不留,雞鳴犬吠,雞犬皆仙,雞腸狗肚,雞犬之聲相聞、老死不相往來……
很難找到“雞鴨配“的例子。
“雞鴨配”與“雞狗配”,也是廣府文化與北方文化差異的一個小小的范例。自古以來,廣府地處水鄉(xiāng),雞、鴨、鵝是人們常養(yǎng)的家禽,合稱“三鳥”,在語匯上對舉就不奇怪了。也許是雞鴨個頭差不多,較好配搭對舉;鵝個頭較大,與雞對舉不大匹配。而北方尤其中原地帶,多處不是水鄉(xiāng),養(yǎng)鴨養(yǎng)鵝極少(當然現(xiàn)在也養(yǎng)了),人們家禽僅養(yǎng)雞,又通常養(yǎng)狗護院,這樣,語匯上“雞狗配”就很自然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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